九五斷憶：李繼白先生口述訪談（節選）(三）

李繼白口述     姚楠訪問       吳章佺、孔強生整理

一個正駕駛的工資，好傢夥，一個月都是上萬哪！我們才拿幾百塊錢。差這麼遠。那時候我的工資？我的工資總算高一點，拿五百五十塊港幣。在我這個組裡面，人家只拿五百，我拿五百五，好像我這個人勤快，腦子可能有的地方還可以。中國的領班呢，大部分也在一千多塊錢。當時香港的警察，大部分都在兩百塊錢左右。很少的拿三四百塊。

飛機飛回來，四個發動機，一個發動機上兩個人，四個發動機就要八個人。其他機身的、無線電的、電機的、各種地面服務的，那一下子上去一百多人哪。再把飛機清潔啦，故障啦，加油什麼啦的項目統統做好，第二天才可以飛。那個時候我們這個組有六架這種飛機，哎呀，那忙得很厲害。我們這二十幾個人還僅僅是維修這個飛機的機械部分，通訊部分還不屬於我們。什麼是通訊部分呢？儀錶、無線電、電氣，還有空中機檢什麼的。都是另外的。

中航機種很多，DC-4就五六架，還有其他飛機， DC-3，C-47，C-46，水上飛機等等。一個晚上起碼二十多、三十架飛機飛，都要維修，那麼就各個組分開去，去維修自己的飛機。一個修理廠，飛機幾十架，你想多少人哪。我們維修人員就是一個班，負責維修晚上回來的飛機。還有白天的班、其他的值班。那中航公司不就很大了？好幾千人啊。號稱四千人，在香港有一千七、八百個人。

不到1948年年底的時候，上海快解放了，長江以北基本上都已經解放。中航基本上都已經遷到香港了。我也到了香港，依舊維修DC-4飛機。

1949年李繼白先生攝於香港，時年25歲

兩航起義

香港當時還是很繁榮的。生活條件各方面，都還是不錯的。我們在那裡的時候，廣東人、歐洲人很多。香港是殖民地，英國人瞧不起我們，我們也瞧不起他，總是有矛盾。

國內的地方一天天縮小，香港這個地方小，到臺灣去沒有什麼出路，到國外航線有限，都很窮。怎麼辦？中航這麼多架飛機，沒辦法飛了，進步人士就要回歸。

11月份過後，這些進步的人士慢慢地動起來了。我們維修DC-4機械的這個小組，其中一個叫胡理昌，就是胡飛霞的父親。這個人很進步，是共產黨員，開始我不知道。其實我認識他很早。他負責機身修理。還有一個姓孫的，也是負責機身。還有人負責發動機。

我到香港的時候，思想上就對國民黨漸漸不滿了，對美國人有的地方也不滿意。並不是環境不滿意。他們人不多，可是總是工資拿得高，我們覺得有歧視，很不滿意。台灣的國民黨壓迫兩個航空公司遷到台灣去。我們就想脫離國民黨。

搞組織，就是組織工會。胡理昌曾經參加中央飛機製造廠 ，打仗的時候到緬甸開工廠。他就喜歡搞這些群眾工作。在昆明的時候，我們都在美國空運隊，到上海同在一個組裡工作。工會打著個灰色旗號，只有兩個航空公司的人。香港不是還有國泰航空公司，還有別的航空公司嗎？我們都不讓他們參加。

11月9號北飛。咱們中國人的飛行員很少。美國人飛行員給你北飛起義？那不可能。我們正駕駛只三四個，有些副駕駛。中航有很多飛機很好，為什麼飛不回來？不夠中國飛行員。

他們什麼時候飛走我們都不知道。我們組裡面只有兩三個人知道。不到十點鐘，把我們這些積極分子統統叫去機場，馬上組織糾察隊，因為機場還有七十一架得保護啊。那國民黨來，英國人來，怎麼辦？我們就都上去了。上去以後，把沒有走的飛機上面寫：飛機故障，不能飛行。然後把飛機裡面的東西馬上保護起來，做手腳，它就飛不了。我是搞DC-4發動機的，我把發動機電荷系統的東西拉掉，飛機就啟動不了了。這次不能飛，東西還不能丟，丟了以後你想飛，怎麼辦呢？所以把東西癱瘓起來。我們自己當糾察管住這些飛機， 不是一兩架，七十一架！

外國人和國民黨沒有準備，英國人也搞不清楚，這些飛機統統就到我們這些積極分子手裡了。我們是照常上班的樣子，有的當糾察。起義那天還沒向外公佈這個起義，十點多鐘以後佈置好了，才向外公佈。報紙啦什麼的都來啦。外國人都驚呆啦。機場裡管事的英國人也知道啦。

我當糾察當的時間不多。因為這些飛機要維護。飛機停放在地上不試車怎麼行？還要維修，防風，大洪、大雨要來，需要把飛機包得牢牢實實，對好紅線，調好什麼等壓的。工作很忙的。

香港那些華人警察，對自己人還是比較客氣的，我們怎麼做他都不隨便說話。警察山東人多，都是個子高高大大的，印度人很少。飛機他們在保護。他們也只看到外邊的情況，飛機裡面不讓他們看啊。

我們本來是1月份復員回國，1950年百分之八十的人統統復員了。有的人要把家屬送回家。我把家屬送回湖南。

上一頁 本頁

返回計劃首頁

未經本會許可，不得轉載。